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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 春
时间:2018-01-30 16:49:43作者:冉江    点击数:次    来源:子长新闻网
    昨天天气还是燥热燥热的,晚上的时候突然来了雨,直下到了今天,那雨真细,细得落在地上都看不出来,但是用脸却能感觉的到,站在雨里让脸迎着风,凉凉的是风,湿湿的便是雨,这个时候适合仰起脸,慢慢、深深地吸气,雨就下进心里去了。这雨简直就是一剂情药,以我这般定力,都没能抵挡住今天这雨的药性,刚吸几口,便感觉整个世界像一汪暖暖的池水,而我的灵魂早已经剔尽衣裤,像一只兴奋的海狮逐球一般赤身刨戏池中了。
    生活在这个城市里,城市里的景象,闭住眼睛都能像数手指头那般熟悉,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,一股呛鼻的纷纷碌碌的气息,那怕能歇下来,吸一口清新的空气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。赶巧,今天手头上再也没有要做的事情了,就去爬爬山,出出汗,感受一番雨春的气息,褪褪这满身的俗气吧。
    好久没有沿着山路向上走一走了,和去年冬天我走地时候有了许多的变化,宽展的马路从我的脚下一直伸到了山的更高处,路面被雨水一洗发着润白色的光泽,我走在上面仿佛是走在了T台上面,心里有种压制不住的羞怯感,不对,应该是一种被按捺的兴奋感。路的两边隐隐地泛着青绿色,原来是有草芽隐蔽在枯草的下面,他们在做着向上冲刺的准备,有几颗已经从砖石缝里探出头来查探,评估着最有利的时机,一副蓄势待发的阵势。马路的边沿站着一溜不怎么严肃的中年柏树,他们像一排久经沙场的老兵,摇摆着厚重的脑袋,一副极不认真的样子,看见我走过来,以为我是新兵,大概还等着我给他们敬礼呢。放眼望开,树丛中有杏花开了,看不见枝干,只见得一簇一簇的粉白和雪白像云朵一般浮在树丛中,粉白的是刚开苞的杏花,雪白的是开熟的杏花,我走近了一颗杏树,发现枝头上的花朵嘻嘻攘攘着要我给她们拍照留念,每朵花都往镜头前挤,一边挤一边一本正经地做作庄重的表情。她们好不容易摆好了仪容,我的相机前却有柳条挡镜,我调过头一看,原来一棵软柳已经等不及也要我给她拍照了,我说软柳姐姐,我待会给你拍行呀不?她就软着腰身说,我在你眼前你都不给我拍,怕是你哄我呀,我就将柳枝噙在口中赶紧拍了一张桃花的照片。刚生发柳枝,每个芽眼都会生出七片叶儿,分三层,最外边三片,他们往外撑着局面,中间三片,他们贴身护着着最中间的一片母叶,极似明星露面的现场。每条柳枝一左一右地排列着芽眼,眼眼吐绿,再一枝一枝顺顺的垂下来,风轻轻一佛,就好像是我喜欢的莲莲姐姐穿着新绿新绿软裙向我走来,我说,你是莲莲姐姐吗?树上的几只雀儿听了就吃吃地笑着飞走了,我赶紧对他们说,雀儿,可不敢把我的秘密扬出去呀。在这纷纷的雨天,风一下子被沁得沉稳了许多,不再像早春时那般顽劣地乱搜人的身体,而是看着眼色行事,他看到我来了,先是急急地捧了一鞠惊蛰以来最新鲜的空气给我,然后又像筷子一样搅动着树林,调和着每一种树发出的清香,那气味简直是稠的可以咬着吃的,但是我是用得鼻子吸,不能吸得太急,悠悠的吸,你便会感到,有两股清香从鼻腔进去直直路过眼睛从天灵盖方向去了,翻过天灵盖后聚在后脑部,之后便像礼花般向全身散开,那一丝丝的清香甚至会从脚底渗出然后种进地里去。
    我原以为这雨天不会有太多的人爬山,原来我是错的,喜欢雨春的人并不只我一个,我只是其中的一个而已,我看见一对年青的男女在我的前面各自走着、聊着,但是那情份早已粘在一起了,他们走出的脚印我都闻到甜蜜味了,这让我想起了我锁羔三哥经常唱得那首曲儿《你看下我来我看下你》,他用他那穷嗓子半真不清地唱到:你看下我来我看下你,咱俩先拜成个干兄妹,有心和你一搭坐,我的身子不由我。有心和你拉句话,又怕别人笑话咱。打碗碗花就地开,有什么心事慢慢来。山丹丹开花背洼洼红,先交人才后交心。锁羔我三哥是大舌头,唱的时候舌头老耽误事,我记得后面还有词儿,正一边走一边想,听见后面有狗叫声,回头一看,有一群狗冲着我的方向奔来,叫骂声一片,吓了我一跳,仔细一看又不像是针对我的,前面跑的一只细花狗,紧追着一只苍红健狗,后面一只白肚膛黑狗领着一群喽啰狗追着苍红健狗,白肚膛黑狗喊着,细花是我的,弟兄们,给我拦住苍红。他们从我的脚边噌噌的跑过,一转墙角就不见了踪影。一个父亲领着他儿子玩,那小孩真调皮,像一颗弹跳的皮球,他走近一个倒着走的老头跟前说,老爷爷,你走路眼睛怎么不朝前面看?他爸爸说,老爷爷那是倒走,他又问,为什么倒走?他爸爸说,老爷爷倒走一步是想朝前走三步的,那个小孩就也像模像样地学着倒走开来。沿着山路,修建了一排一排的二层楼房,我走到了18排,见路边围了六七个人,有一个人是喝醉无疑的了,举着胳膊用手指头戳着天说,我家在18排,这里是13排,我连13和18分不清楚?咹?3是耳朵,8是葫芦嘛,他指着墙上的18说,那不是耳朵吗?放开我,我要上山去散淡散淡。说话中他媳妇来了,如同被撒了消泡剂的豆沫,那醉汉立刻收敛了那股虚张声势的劲头,对他的媳妇说,我认得这是18,我就是想去山上溜溜,你老人家陪我去行不行啊?
    其实,我是喜欢一个人走的,一个人走路有味道,一步一步地走就像一口一口地品茶一样,每一口都有各自的味道。但是走着走着便汇入到人流中去了,人流中走着,却又有另一番味道,那味道极像白开水的味道,闻不到,只能亲自尝一口才知道那是一种包含深情而又平淡的味道。那就随着人们走吧,就如同小溪汇入大河那样,感受人群中散发出的那缕缕春意吧。不经意已经走到山顶,这山呈马鞍状,我锁羔三哥叫它“双头山”,很贴切,一头叫望川亭,另一头叫将军亭,将军亭比望川亭略高些,然而望川亭又比将军亭靠前一些,可以看见整个城市的样子。我穿过曲曲折折的杏林来到望川亭,迎面看到一对题词道:城郭当前万家烟火优乐共,河山在望乾坤一气古今浮,转到背面又一副题词:三川秀色藏虎迹,六山风雨作龙吟。原来这望川亭犹如一把扇子的轴心,而我生活的这城市犹如铺开的一张扇面,从这里可以看到城市的全貌,平时没在意,只知道在这城市里游啊游,也没想过自己生活的城市到底是什么样子,于是我走进亭子,从这里望了下去,也许是这蒙蒙细雨催情吧,当我踏进亭子挑头观望时,我陡然觉得我是一位胸襟开阔的画家,我眼前的景物都是我笔下的山水画,又觉得我是一位博览群书的诗人,我眼前的城市是摊开在我面前的一本书,书里的每个字奇怪地散发出如同蒸熟的馒头一般的香味。我又突然发现我的眼睛不见了,但是我还是可以看见这个城市的样子,我看见整个城市是一片庄稼地,株株庄稼高的高,低的低,扎根的扎根,抽穗的抽穗。我摸摸我的耳朵,也不见了,但是我明明听到了庄稼从地里吸水的滋滋的响声。等我回过神来,我琢磨这种幻觉很可能是被刚才看到的那两首题词给熏飘了,不过有一点我是可以肯定的,我的心是没有被熏飘的,这一点我十分清楚,因为当我的眼睛和耳朵不在的时候,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用心看见的和听到的,真是一件离奇的事情。
    将军亭和望川亭隔着一个小的广场,我最喜欢这个地方,他有一种让人感觉不失温暖的庄严,通常我总是先在这个地方站站望望,然后再去别的地方。因为这个地方很奇特,让人感觉全身沐浴在一汪雾气懒懒游走的温泉里面,心暂时被摘下放在池边上,身体慢慢地融化成了水,暖暖的。广场的中央有人正在拍照,摄影师说,笑一下,人们的表情反而愈加严肃,机灵的摄影师说,人民币好不好?里面就有人笑了,他又说,过年好不好?旁边的一个小孩冷不丁地说,好!所有人都笑了。有一家人带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婆出来透气,老太婆手拄着油亮龙头拐棍,左右有子女们扶着,那架势犹如佘太君出塞,那老太婆也不看别的,只对着墙上的革命领袖浮雕看,仿佛认识他们,我经过他们登向将军亭,经过好长一段路了,回过头看见老太婆那团人还在浮雕前指指点点、走走停停。嗯,一定是一位有故事的老太太。
    将军亭的亭柱正面有一副题词:将军史长传利在人民功在国,亭园春永驻花常吐艳柏常青。亭下正前方便是将军的半身石雕像,平头翠柏从其左右齐齐排后去。所以人们一到将军亭要么是先看到那副题词,要么是先看到将军的雕像,我不止一次先看到将军再看到题词,因为每次我在看他时他已经在看我了,仿佛认识我似的,我定定地看着他,他也一丝不苟地看着我,突然,他的脸活了,对我微微的笑了一下,我赶紧问他,将军你怎么不穿将军服呢?他说没来得及,我又问你这么一个劲地看什么呢?他说看家。将军身后转圈排着九个穿将军服的将军,我观察他们都有三个共同特点,第一,瘦;第二,挺;第三,这第三特点直接看不出来,只能感觉,那是一种鲜活鲜活的感觉,而且只从他们的眼神中流露出来,如果你站在他们面前看他们的眼睛,他们便会向你投来会意的目光。粗心的人来将军亭就是读读将军们的生平简历,顺便拍拍照片便觉得自己已经诚心诚意的瞻仰了。我的做法于此不同,我来这里就是和他们说话来的,每当我感觉自己肚子里的话积压得就要发酵呀,发霉呀,酸败呀,又或者当我感觉自己身体里的骨殖被抽尽呀,又或者当我感觉自己呼出的气是黑色时候,我就会秘密的来将军亭和将军们谈,因为我知道他们是非常愿意和我谈话的,令我倍感欣慰的是,每次我找他们谈话后,我便感觉自己是一头吃足了夜料的犍牛。我从来都没有把这个秘密说出去,我害怕知道的人多了,会挤占我独享这个秘密的优势地位,然而这细细无声的春雨,就像小孩软绵的舌头舔化了我裹着秘密的糖衣,便露出了我保藏的已久的秘密。不过,还好,我没有把我们谈话的内容透露出去。
    将军亭的背面亭柱上也有一副题词:青山有幸陪将军,故园不愧称红都。将军固然伟大,但是这个伟大只能是耳目听闻,作为后人,我们最大限度的尊敬,也莫过于建起这座将军亭以育后人了。但是青山我们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,别人的感觉不好讲,拿我来讲,住在这青山环绕的城市,就像我的隔壁住了我喜欢的莲莲姐姐,有时候我真的就不想管我的心了,就放开他,让它自己做一回主,向莲莲姐姐喊一句我爱你的话。我感觉以我的力量是快要搂不住我的心了,春雨呀,你告诉我是喊出来呀还是酿在心里呀?这个城市我已经生活了十多年,我在乡村待过,后来又来到这个城市,我在乡村结婚,又在这个城市生子,然后就是摸爬滚打的工作,这个城市,这片故土犹如被我翻读了无数遍的书,我太喜欢这本书了,许多年后,这里也将是我的故园。
    我的手机响了,是妻子青鹂打来的电话,说是家里的吃水完了,叫我去打水,我对她说,今天谁叫也不好使忙着的。便挂了电话,刚定神,我大儿子逮小又打来电话,说有个一加一的难题不会叫我回去教他,电话里还好像有我二儿子抓小的声音,他咿咿呀呀地说要玩具。我索性将电话关了机,我要安然的淋淋这场难得的春雨,可是我发现雨不知不觉的停了。雨是有灵性的,她是生我气了,我知道她为什么生气,可不能惹着她,我赶紧打开手机,拨通电话说,青鹂,我马上就回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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